1796年，詹納（Edward Jenner）發明了世界上第一支疫苗，牛痘天花疫苗，被譽為「疫苗之父」。
但少有人知道，是孟塔古夫人（Lady Mary Wortley Montagu）在75年前將天花人痘接種，從土耳其引入西方醫學。她舌戰群男，推動人體實驗，說服醫界與民眾接受預防接種的概念，才有了日後詹納的發明。
歷史上的女疫苗科學家
事實上，在數百年的歷史洪流裡，曾出現過許多「疫苗之母」。
1894年，女微生物學家威廉絲（Anna Wessels Williams）獨力分離出白喉桿菌，之後研發出第一支有效的白喉抗毒血清，免費提供給北美和歐洲的窮人，世人卻將光環給了她的男性長官派克醫生（William H. Park）。她終生未獲重要獎項或榮譽，不曾在教科書上留名，最高只升到實驗室副主任。
1931年，女細菌學家皮特曼（Margaret Pittman）發現了六種流感嗜血桿菌菌株，促成日後B型嗜血桿菌疫苗的誕生；接棒的疫苗開發者之一的史尼爾森（Rachel Schneerson）也是女科學家，她們的努力，讓無數孩子不再因細菌性腦膜炎而失明，甚至喪命。
第一支有效的百日咳疫苗，是兩位女細菌學家肯德里克（Pearl Kendrick）和艾爾德琳（Grace Eldering）研發的。1940年代，她們再與女化學家高登（Loney Gordon）聯手做出大名鼎鼎的DTP三合一疫苗，一網打盡白喉、破傷風和百日咳，幾乎當代每個孩子都打過。
2006年全球首支子宮頸癌疫苗「嘉喜」（GARDASIL）在美上市，是輝瑞BNT新冠疫苗幕後操盤手，女疫苗學家詹森（Kathrin Jansen）還是初生之犢時，力排眾議研發出來的。
但真要追，必須感謝女醫師薩魯斯基（Anne Szarewski），在1990年代發現了人類乳突病毒（HPV）與子宮頸癌的關聯，並透過篩檢及早發現癌前病變。她亦領導了二價HPV疫苗Cervarix的問世。
遍佈全球的新冠肺炎疫苗娘子軍
如今，女科學家們走到了幕前，領導了多支新冠疫苗的研究、開發和實驗。這是女性在疫苗研究上地位空前的時代。
先看全球最多人打的新冠疫苗——AZ疫苗。
AZ疫苗的研發團隊幾乎是支娘子軍。領隊的牛津大學疫苗學教授吉爾伯特（Sarah Gilbert）與同事蘭貝（Teresa Lambe）、染色體動力學副教授格林（Catherine Green）及幾乎全女性的團隊，利用「隨插即用」的技術——ChAdOx1腺病毒載體，在65天內，完成解碼新冠病毒基因序列、設計DNA、製造到注射進第一個受試者的手臂；不到一年，即獲英國的緊急使用授權。
為了感謝她的貢獻，英國女王封她為女爵士；今年英國溫布頓網球賽開幕時，全場7,500名觀眾向她起立歡呼致敬；美泰兒推出她的芭比娃娃，鼓勵女孩們投身科學。
美泰兒公司推出牛津大學教授吉爾伯特的芭比娃娃。圖片來源：Barbie官網
再看全球第二和第三普及的新冠疫苗：輝瑞BNT和莫德納。
這次它們能以破紀錄的速度設計出新冠疫苗，端賴革命性的mRNA技術（信使核糖核酸）；其背後的核心技術，又多虧了匈牙利裔女科學家卡里科（Katalin Kariko）找出讓免疫系統不會攻擊改造mRNA的法門。
少有人知她是流浪30年的科學家，40年的學術生涯，她在一間間實驗室流浪，被一個個研究計畫申請拒絕，被大學降職；直到2013年加入BNT，才拿到人生中第一份穩定的工作。
BNT旗下1,300多名員工，也過半是女性，包括共同創辦人圖勒奇（Özlem Türeci）。她的理想是用mRNA做出個人化的癌症疫苗，教身體細胞如何製造治癒自己的藥。（延伸閱讀｜「其實，我們嫁給了研究」定情癌症病房的富家女與窮小子，如何催生BNT疫苗？）
輝瑞BNT疫苗的問世，還得感謝一個人：輝瑞高級副總裁兼疫苗研發主管詹森。
她在紐約曼哈頓的家中指揮全球650人的製藥大軍，在九個月內搶先拿下全美第一支新冠疫苗緊急授權。至今，她已催生出三支疫苗：全球首支子宮頸癌疫苗「嘉喜」（GARDASIL），沛兒肺炎鏈球菌13價結合型疫苗（Prevenar 13），以及新冠疫苗。
莫德納的疫苗，是與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疫苗研究中心的合作結晶；而領導該中心新冠病毒團隊的，是病毒免疫學家科貝特（Kizzmekia Corbett）。
科貝特與莫德納合作開發，成功推出新冠疫苗。圖片來源：哈佛公共衛生學院官網
身為黑人女性的她研發了多種新冠疫苗，並與莫德納合作開發及測試。她登上了今年美國《時代雜誌》的「次世代百大影響力人物名單」（TIME100 Next），推薦文還是美國國家過敏症和傳染病研究所（NIAID）所長佛奇（Anthony Fauci）寫的。
佛奇稱她是「免疫學界的上升新星」，「她和她的同事是莫德納mRNA疫苗和Eli Lilly治療性單克隆抗體的開發核心⋯⋯她的研究，將對終結超過百年來最嚴重的呼吸系統傳染病，產生重大影響。」（延伸閱讀｜從莫德納製藥，我們學到什麼？｜許英昌專欄）
世界上第一個新冠疫苗人體試驗，也是由女科學家領導。
傑克森（Lisa Jackson）是凱撒醫療機構華盛頓健康研究中心（Kaiser Permanente Washington Health Research Institute）的資深研究員，她主導了莫德納的第一和第三期臨床試驗，並親手接種了第一個受試者。
雖然還未上市，但美國生技公司諾瓦瓦克斯（Novavax）亮眼的三期臨床試驗結果，讓許多人對這支副作用較輕，但保護力直逼輝瑞BNT和莫德納的「神級疫苗」充滿期待。研發團隊的領導人帕特爾（Nita Patel），是出身印度小農村的女科學家。
她四歲時，父親染上肺結核幾乎送命，救回後終生無法工作，家中經濟陷入困境，沒錢買鞋子，小小的她光著腳，靠著鄰居接濟的車資和政府獎學金，一路唸完大學。因為父親鼓勵她成為醫生，找尋治癒肺結核的解藥，一頭栽進疫苗開發，萊姆病、人類乳突病毒、瘧疾疫苗、呼吸道融合病毒疫苗、流感疫苗的開發計畫都有她嬌小的身影。
這次，她選擇了次單位蛋白疫苗的老派技術，佐以創新的秋行軍蟲的細胞培養蛋白，專利的重組蛋白奈米顆粒技術聚合棘蛋白，再添加獨家專利佐劑刺激免疫反應，提高疫苗效力。
鏡頭轉回亞洲，孵出全球第一支獲國家核准的新冠疫苗——俄羅斯國產疫苗「史普尼克V」（Sputnik V）的，是女科學家斯莫莉亞喬克（Elena Smolyarchuk），她是謝切諾夫大學俄羅斯藥物臨床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
「史普尼克V」獨創兩種腺病毒載體，針對原始病毒株和Delta變種都有九成以上的保護力，目前已獲得69國的授權使用，但尚待世界衛生組織批准。
在印度，蘇馬蒂博士（K Sumathy）帶領印度巴拉特生物技術公司（Bharat Biotech），開發出第一支國產新冠疫苗Covaxin，是印度兩大接種疫苗之一，用的是滅活技術。（延伸閱讀｜該叫復必泰或BNT輝瑞？莫德納差點叫「武漢疫苗」？新冠疫苗的命名邏輯）
女科學家在全球多支新冠疫苗開發中扮演重要角色。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女性仍是科學界稀有生物
這些都是真實發生、且影響著數十億人性命的當代人物。女科學家們，群起對抗百年一遇的瘟疫，領導開發諸多救世疫苗，推動數十年來最大的科學躍進，我們稱她們為「疫苗女王」。
儘管，我們希望有一天不用在「科學家」前標注「女性」身份。
AZ疫苗的發明人吉爾伯特極討厭「女科學家」的標籤。她曾公開抱怨：「都已經是2020年了，為什我們還在討論女科學家？我不是女科學家，我是科學家，我一半以上的同事都是女性，而我們能把這份工作做好。」
是的，科學家就該是科學家，與性別無關。但實話是，女性仍是科學界的稀有動物。
美國人口普查局年初發表的數據顯示，過去半個世紀，從事科學、技術、工程和數學領域（統稱STEM領域）的女性，從1970年的8%成長到2019年的27%，但STEM仍是男性的主場。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統計亦不遠矣，2016年全球從事研發工作的女性僅29.3%，東亞暨太平洋地區低於世界平均，全球倒數第二。
這當然不是因為女性無法勝任，而是環境影響了女孩們對科學的興趣、學習動機、就讀和就業選擇，缺乏能投射的當代榜樣（居禮夫人發現鐳已經是1898年的事了，當時女性都還沒投票權）。
要成就更多疫苗女王，要拿掉性別標籤，是一場比疫苗開發還漫長的戰役。所幸，未來的女孩們已經有了許多榜樣。
疫苗如何問世？未來城市「疫苗女王」系列，帶你一窺疫苗科學家的研發故事：
#1 為什麼BNT等六大新冠疫苗，關鍵推手都是女性？
#2 過去開發疫苗要10年，AZ只要1年？牛津教授：以前花太多時間「等錢」
#3 一生催生三種疫苗！前東德女兒出逃，成輝瑞BNT新冠疫苗幕後操盤手
#4 可能超越BNT與莫德納的神級疫苗！Novavax總監：再做一個實驗，就會得到答案
#5 「想活到被肯定那一天！」屠夫之女、流浪30年科學家，熬成mRNA疫苗之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