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崁樓、孔廟、安平、小吃，講起台南，2020年起，你一定會加上到白色潟湖看晚霞、玩水。距離熱門的海安路、國華街、正興街走路不用10分鐘，台南人熟悉的2棟中國城大樓已變身，2月底即將啟用。
荷蘭MVRDV建築事務所共同創辦人、建築師韋尼．馬斯（Winy Maas）與台灣建築師李麗如，刻意保留6到8處中國城的牌樓、骨架，漆上素淨的白色，利用舊建築地下室地形，闢出一方純白、沉靜、霧氣中既浪漫又神祕的潟湖。
這將是台灣極少見往下，而非往上搭建的公共建築。在豐富卻擁擠的台南，它不跟市民搶奪天空。白天，它把藍天收在水裡；黃昏，彩霞也會映在水上；晚上亮燈了，人世煙火也住進水裡。
「我們不想抹平所有，讓人不知過去。中國城是許多台南人的童年回憶，我們希望台南邁向未來的時候，也可以把過去的紋理放進來，不論好壞，」MVRDV建築師、台灣出身的廖慧昕解釋，當初馬斯為何獨排眾議，堅持留下中國城的骨架、牌樓。
說話與腦子轉速一樣快的韋尼．馬斯（Winy Maas）是荷蘭當代知名的建築師。圖片來源：Winy Maas提供
還未開幕，但觀察散步路過的台南中年市民，每個人一面好奇地內探；一面，總會指指牌樓，說著小時候的故事。台南運河邊的中國城是如何熱鬧、知名建築師李祖原設計了中國牌樓；到後來海安路弊案連累此地沒落，這裡如何變成治安毒瘤。（延伸閱讀｜廢墟文化正夯 台南河樂廣場「中式建築」遇上「日據運河」）
在熱帶台南，用水與廢墟對話
前台南市長賴清德決定整理海安路、中國城與運河。區段徵收後，原本想把兩棟「毒瘤」建築全打掉，填土變成公園。
「馬斯一來就說，應該要做與運河有關的設計，」李麗如說。來自水鄉澤國的馬斯，提出要在市中心，建一個市民可以帶小朋友玩水、可以帶海灘椅在湖邊曬太陽的浪漫潟湖。
「用水與廢墟般的空間對話，」認識馬斯十多年的實踐大學建築系系主任王俊雄解讀。不同於台灣人印象中的古都，馬斯從溫帶荷蘭看台南，國際識別反而是熱帶氣候。馬斯的提案，2016年就被《Forbes》認為是7大令人期待的公園之一。
馬斯是1月將登場，2020天下經濟論壇（CWEF）的講者之一。「他是鬼才，想法多到要滿出來，」王俊雄形容，「他比較像法國人，很活潑，有些荒誕的想法；但其實又有荷蘭人的理智。」
到鹿特丹採訪馬斯，不過是閒聊到台灣開放山林，入山不再需要申請入山證。他突然問，為什麼台灣不能思考，把所有的山屋串在一起，可以做成一組衛星拍攝下，有如星空的連串建築。
荒誕又理智，不提安靜的案子
交通大學建築所所長龔書章分析，馬斯年輕時曾在建築大師庫哈斯的事務所工作，以庫哈斯為首的這一個建築派別，不像日本建築師，會有識別強烈的個人風格。
他們靠大量關注外在條件，提出原創的想法與觀念，所以每個案子的風格、樣貌都不同，「強調見招拆招，用創新觀念解決問題，」龔書章說明。
馬斯的建築理念，是城市主義（urbanism）。他認為，建築師不應只是在都市計劃的框架下，按照土地使用分區來設計建築。反之，建築是一種工具，透過與更多利害關係人溝通，融入更多方的意見，建築師應該是個給方向的人，可以讓城市更性感。
馬斯一共被歐洲建築最大獎的密斯建築獎提名7次，3次入圍最終名單。最知名的作品就是2014年，外型有如倒立馬蹄鐵的鹿特丹市集廣場（Market Hall）。
馬斯的代表作荷蘭鹿特丹市集廣場。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市集廣場有地下4層停車場，馬蹄鐵的中空部位，用來做室內市場；馬蹄鐵本身，1、2樓做餐廳、辦公室，其上就是住家，228間公寓全數賣出。
住在10樓的住戶告訴《天下》記者，她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從公共空間的透明地板，往下看一樓餐廳的客人在吃什麼菜。
捨不得好友搬家，幫他蓋頂加
市集廣場的案子，不僅打破了公有市場、私人住宅的分區界線，鹿特丹市政府也為此打破室內與戶外的消防規定。「馬斯認為，不該被都市規則框住，而是要用基地的脈絡，思考可能性。他總是與舊體制對抗，提的不會是安靜的案子，」王俊雄也指出。
馬斯另一個創舉，就是把台灣引以為恥，甚至被稱為都市之瘤的頂樓加蓋，帶到鹿特丹。
他的藝術家好友，因小孩長大需要自己的房間，得搬到市郊。捨不得朋友搬家的馬斯，立刻想起在台灣看到的鐵皮屋，自告奮勇要幫好友小孩蓋棟屋頂的藍房子。他顧慮了一切安全與技術環節，向市府提出頂樓加蓋申請，竟然獲准，還上了建築雜誌。（延伸閱讀｜【圖輯】招牌＋鐵皮屋，台式街景就是醜？他用水彩畫代替照相打卡，記錄100種「台味美學」）
馬斯把頂樓加蓋帶到鹿特丹，蓋了屋頂的藍房子「Didden Village」。圖片來源：MVRDV提供
「多數建築師想的是，怎麼樣把建築融入現有的環境中；我想的是，在比較長遠的都市空間中，我的建築可以起什麼作用，」馬斯解釋。
因為要納入更多意見，他的時間軸線比一般建築師長，「我認為市長做8年是好的。一個任期做政策，第二任期做出案例。」
馬斯的背景，造就他的建築風格。出身園藝家庭，父親是位園丁，母親是花藝設計師。馬斯15歲起，就在爸媽的花藝公司工作。大學念景觀建築，他認為景觀的訓練，一方面讓他有全觀性，從長期看事情；一方面，一些小景觀，譬如花園設計，因為空間小，又必須做得很細。（延伸閱讀｜改造台北40年老公寓 台中花博策展人吳書原：我在露台養一座森林）
台南中國城重生，料將成新地標。圖片來源：劉國泰攝
後來，他雖然決定不走園藝這條路，去荷蘭最好的台夫特理工大學念建築與都市計劃，把爸爸氣得3年不跟他講話。但景觀與花藝的訓練，依舊在他身上。他說，「我總是嘗試讓每個建築放在大地景裡，產生它的意義。」
坦承自己是個離不開城市、回不去鄉村的城市動物，為了自己85歲還可以住在城市、逛博物館，他一生志業就是讓都市更好。當然，這位不甘於安靜作品的建築師，會用他的方式。
韋尼．馬斯（Winy Maas）小檔案
出生／1959年
現職／荷蘭MVRDV建築事務所創辦董事與首席建築師
學歷／台夫特理工大學建築與都市計劃系、RHSTL Boskoop景觀建築系
榮譽／美國建築師學會榮譽會員、英國皇家建築師學會國際會員；歐盟密斯建築獎（Mies van der Rohe Award）7次提名，3次進入決選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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