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病毒起源現新證據!去年美國不想緝兇,如今為何重啟調查?

新冠病毒起源現新證據!去年美國不想緝兇,如今為何重啟調查?
距離武漢爆出第一例新冠肺炎至今,已經過了550天。圖片來源:Unsplash
2021-07-01
編譯・王茜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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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武漢爆出第一例新冠肺炎至今,已經過了550天,超過1.7億人感染,帶走375萬條人命,元兇依然成謎。

關於嫌犯,有兩大猜測。

首先,壓倒性的一派是自然來源派。

去年二月19日,27名科學家在國際重量級醫學期刊《刺胳針》(The Lancet)上聲明「(科學界)壓倒性地認為,這種冠狀病毒源自於野生動物……我們站在一起強烈譴責那些暗示新冠病毒非源出自然的陰謀論。」一槌定音,把第二派「實驗室外洩說」幾乎扼殺於搖籃之中。

這樣的結果,不太令人意外。畢竟,跨物種傳播是再明顯不過的答案,許多人類面臨的疾病都來自動物,如鼠疫來自老鼠,愛滋來自黑猩猩,白喉可能來自狗,課本裡有無數的例子。

新冠病毒來自自然,還是武漢病毒研究所?

但實驗室外洩的假設仍然存活至今,甚至聲勢漸長。

距離已知第一案發現場華南海鮮市場14公里外,座落著武漢病毒研究所,這裡收藏著全球最龐大的蝙蝠病毒。

羅格斯大學化學和生化學教授埃布賴特(Richard Ebright)接受《浮華世界》(Vanity Fair)採訪時說,他只花了「十億分之一秒或一萬億分之一秒」就聯想到武漢病毒研究所。畢竟,全世界只有三個實驗室正在進行蝙蝠冠狀病毒的「功能獲得」(gain-for-function)研究,另外兩個在美國。

這類研究從野生動物身上採集有害病毒,並試圖透過基因改造,使之更致命或更具人類傳染性。支持者認為,唯有走在病毒前面才能防範未然,若能辨識出哪些病原體只差幾步即將釀災,即可提前開發疫苗;批評者則認為,改造超級病毒過於危險且可能外洩。

埃布賴特屬於後者。他批評,把深山老林的病毒帶進人口密集的城市進行定序、培養、再改造成更可怕的病毒,無異於「點著一支番仔火找尋瓦斯外洩。」

新冠病毒-新冠肺炎-Covid 19-源頭-實驗室外洩許多國家都在專門實驗室研究病毒的傳播力與感染對策。圖片來源:Unsplash

之後,發現第一批確診個案裡,有多人無華南海鮮市場接觸史,病毒可能源起他處,「外洩說」更加甚囂塵上。

但原本可經事實檢驗的假說,卻因政治極化和惡鬥,更加邊緣化。川普的前政治顧問班農(Steve Bannon)等對外宣稱,這是中國故意放出來的生化武器,加上川普的反中言論引發排華風潮,讓支持外洩說的人被當成瘋子或種族歧視,遭到排擠甚至收到死亡威脅,引發科學界的寒蟬效應。陰謀論吵得越凶,科學界就越安靜。

儘管兩派聲勢如此懸殊,卻遲遲無法蓋棺論定。因為一年多來,自然起源派仍未找到證據,沒有動物源頭、中間宿主,甚至不知道誰是零號病人。

「自然起源的說法還缺了許多關鍵細節,包括病毒的近期進化史、其近期祖先的身份和來源,以及人類首次感染傳播的地點、時間和機制,」史丹佛大學醫學教授雷爾曼(David A. Relman)在《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刊》(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中說。

為何美國政府也不想緝真兇?

種種跡象顯示,中國和美國政府的某些人也不是很想緝凶。

中國在第一時間關閉華南海鮮市場,全面清洗消毒,賣野味的攤商帶著動物一哄而散,不管是出於公衛或其他理由,「這形同踐踏犯罪現場,」《紐約時報》資深科學與醫藥記者麥克尼爾(Donald G. McNeil Jr.)批評。

此外,還有下令銷毀血液樣本、審查所有新冠病毒研究的出版、逮捕疫情「吹哨人」武漢眼科醫生李文亮、要求寫悔過書自承「七例SARS是不屬實的言論」,驅逐《華爾街日報》記者、拒交武漢病毒研究所的實驗室日誌、內部調查資料、報復支持公開調查的澳洲,嚴格限制世衛組織調查團的調查等等。

新冠病毒-新冠肺炎-Covid 19-源頭-實驗室外洩最早公開武漢新冠肺炎疫情的「吹哨人」李文亮醫生。圖片來源:Unsplash

美國官方內部也是左手打右手。根據《浮華世界》長達數月的調查,採訪超過40人,取得數百頁美國政府的內部文件,發現美國政府大量資助功能獲得研究,包括武漢病毒研究所,「這樣的利益衝突……阻礙了美國對新冠病毒起源的每一步調查。」

美國國務院軍備控制、核實和合規局前代理助卿迪納諾(Thomas DiNanno)透露,他們曾被其他部門警告「不要調查新冠病毒的來源」,否則會「打開一罐子蟲」。

根據《浮華世界》取得的會議文件,在去年12月九日的閉門會議上,國務院國際安全與防擴散局生物政策辦公室主任帕克(Christopher Park)直接「建議」,別提到任何會讓人注意到美國政府在功能獲得研究中的角色的事情。

迪納諾說,這些警告「聽起來像在掩蓋事實」。

國安會開始注意到「實驗室外洩說」,是中國網民在社交網站上的懷疑,接著是兩名武漢科學家一放上網就「被消失」的論文。他們試圖回答在多數蝙蝠都冬眠蟄伏的深冬,一種全新的冠狀病毒如何出現在一個大都會,將從未販售蝙蝠的海鮮市場,變成全球瘟疫核心?

他們的結論是:「這種致命的冠狀病毒可能源自武漢的某個實驗室」,並建議有關單位「將實驗室遷離市中心和其他人口稠密地區」。

前副國安顧問波廷格(Matthew Pottinger)組成了調查小組,成員極少。他向《浮華世界》表示,政府裡有太多人不相信實驗室外洩,且太多專家涉及功能獲得研究,「他們的利益衝突把水攪得更濁,更難保調查的公正性。」

該小組挖出了一篇2020年四月的研究,中國軍方基因改造出具有人類肺臟組織的老鼠,研究新冠病毒對其影響。將時間回推,這些人造鼠應改造於2019年夏季。他們懷疑,中國軍方企圖用老鼠實驗,來看哪些病毒可以傳人,並認定這是支持外洩說的重要證據,其他部門卻不當一回事。

拜登政府要求90天內徹查源頭

另一頭,國務院的調查小組也進入撞牆期,直到接到一則線報顯示,關鍵情資就鎖在情報單位的檔案裡積灰,無人分析。

去年11月,這則情資重見天日。內容顯示2019年11月,早在爆出第一例之前,就有三名武漢病毒研究所的研究員,疑似因新冠肺炎症狀就醫,他們都參與了冠狀病毒功能獲得研究。

「我的老天!」一名前資深官員告訴《浮華世界》,他們懷疑這才是病毒的原點。調查復活。

三個月前,位於風暴中心的武漢病毒研究所研究員石正麗才告訴《科學》(Science)雜誌,她團隊所有人的抗體檢測皆為陰性,其他武漢的實驗室也亦向她保證沒有外洩事件。她的說法屬實,是反對「外洩說」的重要假設,現在出現了疑點。

在這一年多裡,美國政府內部彼此猜忌,一方認為對方追著陰謀論,讓大家都被當成瘋子,且有服務川普利益之嫌;另一方認為對方先入為主,硬將自然起源派的結論強加在他們身上。

終於,在拜登就任前幾天,國務院發佈了一份關於武漢病毒研究所的事實說明:

一、在第一例確診前,該所已有多名研究員出現類似新冠肺炎的症狀

二、該所人員至少從2017年起就參與了軍方的機密研究

他們對新冠病毒起源強烈質疑,拜登上任後仍維持此觀點。五月底,拜登下令情報單位徹查新冠病毒源頭,表明政府重視實驗室意外洩露的可能性,並要求在90天內彙報。(延伸閱讀|你所不知的武漢——最法國的中國城市 103間法國企業、神秘P4實驗室都在這

改變科學界風向的新證據

科學界的風向也在悄悄改變。

首先是新證據。例如,麻省理工學院和哈佛大學布羅德研究所的陳博士後研究員(Alina Chan)發現,病毒的早期序列幾乎沒有突變的證據。她認為,新冠病毒似乎已「預先適應了人際傳播」。

塞格雷托(Rossana Segreto)和戴金(Yuri Deigin)的論文指出,新冠病毒的某些特徵「可能是實驗室操刀的結果,如定點誘變。大約同時獲得兩種獨特特徵不太可能是自然發生,或單純由細胞/動物連續傳代引起的。」「根據我們的研究,新冠病毒乃人為並非毫無根據,應受譴責的陰謀論。」

其他新證據亦指向武漢病毒研究所的實驗室,並不如預期的安全。

儘管擁有生物安全四級實驗室,能研究藉氣霧傳人的高風險病毒,石正麗公開承認,其部分冠狀病毒研究是在三級,甚至二級的實驗室進行的。安全程度接近美國一般的牙醫診所。

該所四級實驗室主任袁志明,亦被挖出在2019年9月的論文上表示「維護成本普遍被忽視……部分生物安全三級的實驗室靠著極低的營運成本運作,有的甚至根本沒有。」

新冠病毒-新冠肺炎-Covid 19-源頭-實驗室外洩根據新的科學證據與資料,生物實驗室研究病毒的安全性遭到質疑。圖片來源:Unsplash

根據《華盛頓郵報》,2018年參加該研究所四級實驗室啟用的美國外交官於報告中指出,缺乏訓練有素的技術人員和明確的安全SOP,恐成其安全隱憂。

無巧不成書,新冠疫情爆發後不久,習近平宣布加速制定新的生物安全法,以強化全國實驗室的安全程序。

所謂科學共識的假面,也被掀開。

《浮華世界》取得的電子郵件揭露,《刺胳針》上的「科學共識」,是由動物學家達扎克(Peter Daszak)在背後操刀。達扎克是非營利組織「生態健康聯盟」(EcoHealth Alliance)的主席,該聯盟在美國接政府研究案,再全球發包,石正麗是他的下游和合作伙伴。

他在標題為「你不需要在『聲明』上連署,羅夫!!」的郵件中,告訴石正麗的另一名合作伙伴、北卡流行病學家巴里克(Ralph Baric),「你、我和他都不該在這份聲明上簽名,我們必須跟它抱持一定距離才不會有反效果⋯⋯然後我們會用一種不會連到我們合作關係的方式發布,以最大化獨立的聲音。」

經《浮華世界》調查,名單上至少有六名科學家與生態健康聯盟有利益往來,但公開聲明上卻說「我們沒有利益競爭關係」。

一月初,遲到一年的世衛組織調查團,是科學界改變風向的最後一根稻草。

行前,該調查被定調為「辨識病毒的動物來源」,而非全面性的調查。代表美國的達扎克,並不在美國的建議名單上。為期一個月的調查裡,前兩週在飯店隔離,後兩週參觀了頌讚習主席的展覽,去了一次武漢病毒研究所。

據《華爾街日報》報導,調查員表示無法查看原始資料、原始實驗室、安全紀錄或其他記錄,只有中國官員和研究員自己的摘要分析和精選個案。

最後,他們舉手表決:通過中介動物傳播,很可能;因實驗室意外傳播,極度不可能。

這個結果,連世衛組織秘書長譚德塞(​Tedros Adhanom Ghebreyesus)都不買單,「就世衛組織而言,所有假設都還在桌面上⋯⋯我們尚未找到病毒源頭,我們必須繼續追隨科學,盡力讓真相水落石出。」(延伸閱讀|新冠肺炎是人造病毒還是SARS?有特效藥?杜奕瑾AI團隊解答你最擔心的四個問題

550天後重查真相,會不會太遲?

五月14日,18位來自哈佛、耶魯、史丹佛等大學的頂尖科學家聯名上書《科學》,呼籲對新冠病毒的起源進行「透明、客觀、讓數據說話」的調查,「在有足夠的數據之前,我們必須同樣認真地對待自然和實驗室外溢的假設。」

原先的共識已被粉碎,新的科學共識崛起。   

連署的哥倫比亞大學病毒學家利普金(W. Ian Lipkin)坦承原屬自然起源派,但後來發現石正麗的多篇研究,居然在有高度外洩風險的二級實驗室進行。他大罵:「那是亂搞!」他告訴記者麥克尼爾,「這不應發生,人們不應該在生物安全二級實驗室中觀察蝙蝠病毒。我的看法改變了。」

另一名連署人,正是石正麗的合作對象巴里克,去年差點在《刺胳針》上連署的那位。

五月24日,中國在世衛大會上反擊,拒絕參與其境內的進一步調查;四天後,美國國會一致通過要求世衛組織全面徹查病毒源頭。

若中國不配合調查,真能緝凶歸案嗎?

沒人知道。雷爾曼也是連署的18位科學家之一。他承認沒有中國配合,新調查的前途未明,但至少能為美國政府施壓追究病毒起源提供彈藥。

會不會太遲了?

「現在調查或許不會像2020年一月第一週,萬物尚且俱全時那樣精闢,但我仍相信為時未晚,即便我們不會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依舊值得,因為我們會走得比現在更遠。」雷爾曼告訴《麻省理工科技評論》(MIT Technology Review)。

除了追求真相,普立茲獎得主、《紐約時報》記者萊昂哈特(David Leonhardt)認為還有三個價值,若真是實驗室外洩,一、應立即公布細節,以利加速疫苗研發。這點與功能獲得研究意外地志同道合。二、應加強實驗室的安全規範。三、中國應儘速擔起為世界接種疫苗的責任。(延伸閱讀|疫苗預約接種順序持續更新》輪到你了嗎?7/1起,雙北外送員等13種人也能打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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