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毛這個詞的用法寬鬆，凡是採取親政府路線者，就會被打成中共的代理人；他們是中國網路上繪聲繪影的妖怪，但形跡已被廣泛記錄下來。
2011年，異議藝術家艾未未設法讓一個自稱「五毛」的人同意受訪，換取一台新的iPad。這個匿名受訪者來自上海，26歲，唸新聞學，已經從事「輿論引導」好幾年了。
「通常來說，事情發生後，有時候是連新聞都還沒披露，我們就會收到一封電子郵件，首先告訴我們是什麼事件，新聞怎麼報導，再告訴你要站哪一邊。」他說。
「所以它告訴你一個大致的意識形態的取向，你就著手把網民的想法朝那個取向疏導，或者著手模糊網民的焦點，或者你也許會出手激起網民（對一些議題）的情緒。」（延伸閱讀｜被抓的駭客與抓人的警察，17年後合作賺資安財！）
這些「意見領袖」起源於主導早期中國網際網路的大學布告欄，如研究者大衛・班達爾斯基（David Bandurski）的記述：
2005年3月，（中國）教育部清理全國大學布告欄系統後，出現了一種大膽的新戰術。
中國領銜學術機構之一的南京大學被迫關閉人氣鼎盛的「小百合」BBS，正準備好要推出一個新的校園論壇，校方人員招募了一組狂熱學生來打工，組成「網軍」團隊。
這支團隊像拖網一樣掃過線上討論區，找出不為上級所喜的資訊，主動從黨的立場辯駁議題。其經費來源是大學的工讀基金。
幾個月內，江蘇省的黨領導開始招募他們自己的網軍團隊。網上謠傳這些中共支持的監視人員每發一則正面的貼文，就可以拿五毛，差不多七美分，此事迅速傳開。「五毛黨」這個詞應運而生。
滑稽版本的五毛形象，一天到晚在跟中共的敵人爭辯，不過大部分說法都指出，他們一般專注於正面的消息，以政府認可的貼文淹沒較富爭議的主題。
畢竟，攻擊「白左」（「左傾白人」，在中國網路上，一些自由派和進步派人士會被這樣叫），弄不好還給他們柴薪，引人圍觀，審查人員寧可冷處理。（延伸閱讀｜全台最大資訊查核LINE社群「真的假的」：別再抱怨亡國感了，來做事吧！）
今年上半年，網路流傳「五毛」的加薪消息。圖片來源：截自Twitter
2016年的一份研究估計，政府僱用的網軍每年產出約4億4,800萬則假的社群媒體貼文，他們的力氣主要投入在當政府的「啦啦隊」，而不是跟批評者糾纏不休。
研究人員寫道：
不論批評得再尖酸刻薄，他們都不會挺身為政府、領導人，乃至於他們的政策辯護；說真的，他們儼然完全迴避易起爭端的議題。相反地，大部分（五毛）貼文都是輸誠和擁護，還有以正向的態度探討順應當道的議題。
我們還查知這些貼文的時機跟內容都配合得恰到好處。有一個理論跟上述模式一致：當道的戰略目標是轉移公眾的注意力，將其從說不定會引發集體行動的討論與事件上移開，重新加以導引。（延伸閱讀｜假訊息兩年轉傳180萬次！詐騙集團警告「小心一點」 防詐軟體工程師不敢揭真姓名）
研究指出，中國政府僱用的網軍每年產出約4億4,800萬則假的社群媒體貼文。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中國數字時代》的編輯蘇菲・畢齊（Sophie Beach）表示，網路霸凌是常見戰術。即便是國界外的異議，政府為了將之消滅，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異議人士和運動分子遭受針對個人的攻訐，」她人在加州，透過Skype告訴我，「攻訐使用的那種語言，跟政府用於政治宣傳的語言如出一轍。」
酸民膽子愈來愈壯，在外國的社群媒體上聲討其他異議人士，像是澳洲和台灣的名人，甚至是台灣的總統——那次是蔡英文參加官方升旗典禮觸怒北京之後發生的。
審查人員成功替微博套上口枷，但並沒有扼殺這門生意。微博本來專攻新聞，後來重心轉移到追星和中國龐大的娛樂產業，如今，微博的人氣是前所未有的興旺。
不過，論其為自由言論的討論區，微博大不如前，而且微博這方面的沒落，也顯示審查人員的權力足以消滅任何威脅。曾經，這個平臺彷彿不可能被綏靖，不可能真正控制住，如今還是跟徹底去勢沒兩樣了。
書名：牆國誌：中國如何控制網路（The Great Firewall of China: How to Build and Control an Alternative Version of the Internet）
作者：詹姆斯・格里菲斯（ James Griffiths）
譯者：李屹
出版：游擊文化
出版日期：2020/06/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