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香港版的六四,我不敢想像——倘若有天,這樣殘暴無情之事發生在台灣。
《時代革命》由周冠威導演;電影製作名單中,只有他是用真名,其他共同製作者列出的都是化名。周冠威非常勇敢,但,站在街頭與死守校園的大學生與青少年,其無畏生死的勇氣,更讓生活在平安順遂台灣島上的我,自歎不如,也敬佩不已。
《時代革命》以鏡頭記錄香港人民起身抗爭的過程,彷彿香港版的六四。圖片來源:時代革命臉書
荒謬野蠻的21世紀香港警察
為表達反送中的民意,許多香港人走上街頭,一度曾高達200萬人,而全香港也才700多萬人。持續將近一年的抗爭,對許多學生來說,幾乎就是參加了一場將近一年的戰爭——他們的敵人,是父母繳稅的政府;而武裝對抗他們的,是原應保護民眾與維護正義的警察。
記得在20世紀末,我們都曾是成龍《警察故事》系列電影的影迷;後來雖也在《無間道》系列看過警察與黑道的爾虞我詐,但在我的印象中,香港警察多半仍是正義使者,且與民眾同一陣線。
熟知,《時代革命》徹底打敗我對《警察故事》及所有香港電影創造的警察形象。
在強權下,他們變成沒有思想與良心的機械打手,即使眼前抗議者都是手無寸鐵的學生,甚至好心老伯,照樣以冷酷無情的槍林彈雨伺候。
《時代革命》讓我見識到權力可以如何無視民意。
剛開始,抗議民眾多半只是示威遊行,拿標語、喊口號,希望以人數表達民意,讓香港當政正視民意與調整行政作法。殊不知,集權政府無視民意,不在乎普選,堅決行使集權者意志。所謂「一國兩制」,蕩然無存。
在當權者眼中,示威遊行民眾都是無足輕重的螻蟻草芥;無論是香港中文大學或是香港理工學院的精英學子、有孕在身的年輕女性、七老八十的老農民、穿著醫護背心的救援者,抑或純粹想接孩子回家的父母⋯⋯這些不同背景的人們,在裝備齊全的警察面前,通通不足為道、無須憐憫、皆是暴民。
看著銀幕上,揮舞警棍與盾牌的武裝警察追打赤手空拳的民眾,卻聲稱對方是「暴民」,真是荒謬得讓人悲傷。警方甚至放縱穿著純白T恤的黑道,毆打身著黑衣的學生,卻聲稱無人報案,亦未發現可疑人物。鐵錚錚的事實,警方總能顛倒事非,在媒體上製造假象且抹黑民眾。
很難想像,這些都真實發生在我們以為跟台灣一樣民主、2019年的香港。
示威過程,香港警察使用警棍、武器直接攻擊市民。圖片來源:截自時代革命預告
當然,最可怕敵人不是警察,而是為警察撐腰的中共政府。
原本,遊行民眾只想提出反對《逃犯條例》草案,反對將香港的犯罪嫌疑人引渡到中國內地,以內地的司法審判。因為此舉違反一國兩制精神,一旦簽訂,就是將三權分立中的司法,交給中國內地。
可以說,這條修正案有意蠶食香港主權。
香港人明白這項條款帶來的重大影響,於是集結廣大民意集結,欲改變結果。只是,反「反送中」尚未成功,也尚未爭取到全面普選及政府應回應五大訴求,卻迎來更嚴厲的遊行要求——《禁止蒙面規例》。(延伸閱讀|反送中港青是「暴民」,還是英國半世紀開明教育後的存在?)
十年或一輩子交換未來的自由
更令人心寒的是,面對千瘡百孔的校園,以及筋疲力盡的抵抗學生,政府竟然派遣軍力等級的警察大隊,以催淚彈、橡膠子彈和藍色顏料水,攻擊學生。藍色顏料水槍,是為了讓無法洗去的藍色顏料,留在學生的衣服與皮膚上,方便未來追蹤治罪。
此外,警方也不給遊行的學生留下後路(這是民主國家在集會遊行時的應有權利),圍堵所有離開校園的通路,讓學生必須冒死尋求生路。有些無路可逃的學生嘗試由下水道離開,最後卻可能已消失在無人知曉的噁臭地下水道裡。
沒有逃走的學生,必須面對被抓拿治罪的命運。由於參與抗議的學生都被定義為暴民,將面對少則十年的牢獄命運。
青春苦短,十年,就算不是認真讀書或談戀愛,也都是人生最美麗的時光。香港年輕學子是帶著無私偉大的情懷,才願賭上光陰、獻上生命,換取香港的自由民主。
電影中那些即將被送上大型警車的孩子們,卻只是淡定地說,「還好啦,十年後出來,才24歲而已。」
寫到這句話時,已經是看完電影兩天後,我仍是一陣鼻酸。
反送中期間,台灣曾經出現支持中國鎮壓暴民的言論,認為上街的人就是暴徒,無論小孩或大人,都是被煽動被利用。而我那認同中共政府的父母,也質疑我為何支持暴民。
我告訴他們,姑且不論對錯,光就武裝程度來說,政府與平民之間的資源就有天生差異;政府光用軍隊、媒體和權力,就可以鋪天蓋地打敗平民。平民除了投票權與上街抗議,沒有任何可以抵擋政府的武器。
面對暴政,香港學子不畏刑責、紛紛上街抗爭。圖片來源:截自時代革命預告
況且,香港人提出的要求是基本人權,剛開始的街頭遊行,也都是和平姿態。最後會演變成暴力抗爭,皆導因於政府始終不回應、不溝通,才將人民逼向極端與絕境。與其說是暴民,不若說是暴政。
2009年,當村上春樹獲得耶路撒冷文學獎時,他在領獎台上也這樣說:「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無論高牆是多麼正確,雞蛋是多麼地錯誤,我永遠站在雞蛋這邊。」(延伸閱讀|僅頸部以下是真的!紀錄片導演用「AI替身」 同性戀難民不出櫃也能控訴政府)
希望你們都平安
在2019年的香港「水之遊行意指這是個非組織性的活動,是出於每個人民的自由意志與自願參加,是透過社群網站的集結,而非地下權力組織。與此同時,因為社群的溝通迅速與敏捷,抗議的人們會透過網路相互通報安全,有危險且需逃離現場時,也能如水一樣在城市裡自由流動。」之後,許多人被捕,也有人被判刑、被自殺。期待周導演、尚屬自由之身的學生、及支援支持他們的父母們,現在都已平安找到安頓之處。
上街的香港人,都是時代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