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市汐止區湖興里里長郭書成是台灣少見的年輕里長，25歲時即「出道」參選。原本，他想藉由看似門檻最低、職權最小，卻與民眾日常生活最接近的公職代表，來反轉政治參與的想像。但順利當選後，迎來的卻是社區居民各種需求、爭執，甚至情緒勒索。
在新時代中，村、里長平時到底在忙些什麼？身為一位終日面對鄰居叔叔、阿姨的年輕里長又會遇到哪些價值觀衝突？
村里長都在做什麼？你不知道的基層選舉冷知識！
未來城市Podcast EP.17｜躺著選也會上？你會你來！台灣最年輕「里長伯」告訴你：里長怎麼用？
▹ 未來主持人：未來城市頻道總監 陳芳毓、未來城市資深記者 許鈺屏
▹ 未來大來賓：實現會社負責人／前台南市副市長 王時思、新北市汐止區湖興里里長 郭書成
▹ 訪談精華一次收藏：
新北市汐止區湖興里里長郭書成認為，關心切身相關的村里長選舉，也是推進台灣民主的關鍵。攝影：未來城市編輯部 設計：李芸
實現會社負責人王時思推動「獨立村里長學院計畫」，讓更多人認識村里長、學會當村里民。攝影：未來城市編輯部 設計：李芸
Q：三年前參選時，你才25歲，同一個里還有四位候選人參選，競爭相當激烈。你如何選贏了前任的萬年里長？
郭書成（以下簡稱郭）：湖興里居民中，20到40歲民眾占30%、40到60歲民眾是40%、60歲以上則占30%。不同年齡層的里民，對里長有不同期待；例如，帶他們出去玩、發年節賀禮、做好公共設施等。所以，我按照不同客群提出各項政見。
好比說，許多湖興里民都養了貓狗，我希望做出相對應的寵物友善社區設施，減少衝突；又或是推動長照服務，讓年輕人放心外出工作；以及整理社區公園及遊樂設備，照顧到有孩子的家庭。
當上里長後，我曾幫里民找走失的鳥；最衝擊的是有人違規停車、找我銷罰單；也有人心情不好，找我做免費「心理諮商」。因為村里長和民眾最接近，可以了解他的生活狀況、轉介許多資源。
Q：前陣子，你們也在募資平台發起「獨立村里長學院計畫」，這項計畫是什麼？為什麼要發起？
王時思（以下簡稱王）：過去我們想到的村里長，首先想到的就是樁腳——他可能與特定派系或政黨連結。但我們期待新里長能為地方民眾服務，因此發動了這項計畫。獨立村里長學院計畫希望，有人學著做里長、有人學著做里民，改變兩者關係。
如果有更多元、更年輕的人願意參選村里長，一起改變舊有的觀念，好比讓大家知道銷單是違法的、違規停車就是該罰錢等⋯⋯那你家附近的人就會開始改變。最後，我們談民主時，不再只是談選舉投票的那一刻，因為生活內涵就是民主的內涵。
我們在課本裡都會說台灣是法治社會；但當你在生活裡發生問題時，反而希望擁有特權、有人為你開路。
例如，為什麼工廠排污水被檢舉時，第一個反應不是改善問題，而是希望有人幫他「處理一下」？每次的「處理一下」都要耗費很多溝通成本，若是年輕一輩的村里長，是不是就能把法治觀念落實到日常——這也是里長的存在價值。
Q：因為民眾對村里長的理解太少了，你們也做了一項調查，第一題問的就是「台灣村里長的平均年齡是幾歲」？
王：這是一項透過社群、學校傳播的線上調查，有意願的人能直接填寫。我們的用意在於，大家有沒有意識到自己不認識自家的村里長，結果有1/3的人都不認識。因此，調查題目都是年齡、性別等簡單題目，最後得到的答案卻滿驚人的。
例如第一題，台灣村里長的年齡中，最多是哪個歲數？答案是60歲以上。
全台有7,000多位村里長，平均年齡是58歲，但有將近五成落在60歲以上，等於台灣村里長有許多「資深公民」。
為什麼台灣公職選舉逐漸年輕化，村里長卻沒有？因為，村里長沒有連選連任的限制，大家可以做到不想做、再接班給兒子或女兒。而台灣做最久的村里長才退休不久，他當了50年的里長，甚至比許多政治強人的政治生涯更長。
也因為村里長的流動率太低，導致地方連帶利益的緊密度高；若想選縣市長、民意代表、總統，統統要來拜託村里長，這是一個擁有許多權力與影響力的角色。
Q：既然是能掌握政治力量的位置，是不是有許多人想競選？一場村里長選舉通常有幾位候選人？
王：其實，台灣近1/3的村里長是同額競選、47％是兩位參選。同額競選指的是沒有當選最低門檻，只要候選人投自己一票就能當選，所以說他「躺著選」並不是在虧他。但是，這在民主社會是很沒有代表性的狀態，當其他人投不投票都無所謂，實踐民主投票的意義就難以存在。
所以，我們希望鼓勵大家來試試看，無論如何，參選村里長都是非常讚的人生體驗。透過選舉，你必須與人溝通、說服別人，這是非常重要的民主原型。因為，共識的形成不在投票投贏你，而是日常就有溝通、交流。
郭：有些同額競選是村里長做得非常好，好到沒人敢競選；但也有不好的狀況，是他勢力過大，其他人不敢選。我認為，在這些地方若有新人出頭，就算選不上，也能帶來新的刺激。例如，選民會看到新的政見，他們能拿來要求現任村里長實踐，也為地方政治生態帶來改變。
Q：台灣村里長的性別比又是多少？
王：台灣的村里長男女比例，男性是女性的五倍，這是所有公職人員裡最低的。這可以回歸到社會的家父長制，包括與台灣傳統社會較信任男性長輩、和地方家族脈絡相關等；此外，立委、議員也有性別保障名額，但村里長完全沒有。
目前，已有婦女團體推動女性參選，且女性參選的視野、提供的服務較不同，例如更重視家庭、小朋友的政見，這些在傳統男性候選人的身上較少見。
郭：我認為里長性別比例落差大也有世代差異，對長輩而言，女性從政有一點奇怪；但在我們成長的過程中，已經覺得女性當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女性與男性能做到一樣的事情，甚至能力更好。
Q：台灣村里長的黨籍多是哪一黨？
王：答案與大家的想像可能不太一樣，無黨籍村里長最多。
原因在於，村里長偏向超黨派的人物；且在地方，沒有黨籍的人可能更好選、地方議會最大勢力通常也是無黨籍議員，只是大家都知道他們傾向哪些勢力。不同於高度都市化的台北，在地方，更重要的是人與人的複雜連結。
Q：台灣六都民眾中，誰最想參選村里長？
王：調查數據中，有16%民眾有參選村里長的意願，讓我們信心大增。資料交叉分析後，竟然發現區域差別——中部地區民眾非常有參選意願，例如台中就高出台北十個百分點，雖然並非嚴格抽樣，但也算是顯示了顯著差異。
我們分析，這應該與近期的選舉時事相關。在這幾次罷免、補選的過程中，無論村里長以正面、負面形象出現，大家都發現了他們的影響力；或許也從中體會到，改變政治的方式不只是看著舞台上的總統、立委，身邊的村里長也是改變政治、提升民主的選項之一。
郭：特別是年輕族群，我們對政治的期待通常很遠、很高，例如總統與立委選舉；但其實，與你最切身相關、影響生活環境的事情，都是村里長的工作。例如，你住家附近的公園是不是好用的？月底吃土，能不能找到人幫你？
我很期待大家不只談高遠的政治理想，也可以從切身的角度著手政治。當你更了解基層政治與民主，民主社會就會往前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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