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依賴科技的「無人機家長」嗎?小心摧毀孩子的自律力

你是依賴科技的「無人機家長」嗎?小心摧毀孩子的自律力
2019-08-16
文・安雅‧卡曼尼茲(取材自《螢幕兒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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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化數字」是個強大的工具,可以修正行為。然而,要是過度使用,這類APP可能讓人過度依靠,且干擾兒童發展內在動機與自律的過程。

今日,嬰兒搖籃裡的監聽監視遙控器,是可支配收入達到某種層級的家庭常見的育兒配備。

不過,監控的層級現在又提高了一個檔次。遙測科技,如Owlet 襪,能夠監測嬰兒的脈搏與含氧量,並且將資料無線傳輸到世界任何地方的手機上。

有一款一千多美元的「智慧搖籃」叫做Snoo,是麻省理工設計的,知名小兒科醫師哈維‧卡爾普(Harvey Karp)也有參與;搖籃全面配備感測器,可以用噓哄及搖動來回應嬰兒的啼哭,也可以用智慧型手機操作。

嬰兒監視器

我們已經開始聽聞這些科技意想不到的結果。2015年有位女性寫信到雜誌的諮詢專欄,抱怨她之前把小孩遠端監控器的密碼給了自家爸媽,結果卻換來他們不斷地插手。

「只要他們看到螢幕上出現他們看不過去的狀況,他們就要讓我知道。我不斷地被騷擾,比如說什麼兒子睡覺時我沒給他穿襪子。那鏡頭有個功能,讓觀看者可以跟我們對話,所以我們在兒子房間時,我父母會突然跟我或我兒子說話。如果我兒子正在鬧脾氣,我爸媽就又來說『別讓他哭!』」

又或者是更令人擔憂的情況:如果你的嬰兒監視器沒有嚴密的密碼保護,任何有興趣的人都可能監視你的小孩。

安全專家丹‧藤特勒(Dan Tentler)告訴科技部落格Ars Technica,這類不安全的網路攝影機大概有幾百萬個。甚至還有個別報導說駭客接管音訊頻道,去騷擾搖籃裡的幼兒。2015年,華盛頓州有三歲男童訴說晚上會害怕。最後他父母從男童的監聽器中聽到一個聲音傳來:「醒醒,把拔在找你。」

確實是惡鬼。

隱私倡導者擔心的不只是惡作劇的人,還有政府監控。

2016年,隱私團體向聯邦貿易委員會投訴,會說話的娃娃「我朋友凱拉」這款玩具可以錄下兒童的對話, 透過網路傳輸資訊到兩家不同的軟體公司。其中一家公司「Nuance」是做語音辨識軟體的,他們有個執法、軍事、情報單位在用的資料庫,用來比對聲紋。

很可怕,即使目前只在推論階段。但另一種威脅是由內而來。我們採用科技來擴展父母的警覺範圍之際,也存在著風險,會破壞我們自己的保護本能,轉為惱人的衝動。換句話說,有時候窺探者就是自家人。

我有個朋友罹患產後強迫症。生下第一胎後,她會整晚一直驚醒,去查看孩子是否還在呼吸。她想買個呼吸監控器,那是幾年前的事,當時市面上有種產品,是把感測器嵌在床墊裡。但她先生出面制止了。先生堅持正確的解決之道是冥想和治療,也許服藥,而非增加令她焦慮的數位裝置。

【延伸閱讀】幼兒園加裝監視器,就能預防幼兒被虐待?資深托育人:監視器看不到的地方才重要

無人機家長

這種衝動的另一種表現就是我們所謂的「 數據化的嬰兒」(quantifiedbaby)。幾年前,有位父親拿著他小孩過去五天以來的詳細體溫圖表,走進珍妮‧拉德斯基醫師位於西雅圖的診間。這就是一例。

醫師說:「幾乎可以說是使用科技的直升機家長,過度重視數據,而非全人兒童樣貌。」我有位朋友是Google 的工程師,他也是一名幼兒的父親,他開玩笑地給這種風格取名為「無人機家長」。

我在自己兩個孩子的嬰兒時期,都用《Baby Connect》這個APP來計時與追蹤每一次的餵食、睡眠時段與換尿布。當我累到無法思考時,這個APP能幫我發現她們的睡眠模式改變;我雇用的褓姆也可以更新資料,如此一來,我就可以透過手機知道什麼時候下班就能即時哺餵飢餓的寶寶。

然而,一般來說,這些新科技和其他給成人「自我量化」的小裝置,如智慧手環「Jawbone Up」,會在入手半年後使用頻率大幅下降。而主要原因或許是長期下來沒那麼實用,除非你有特定情況,如有小孩、或是正在控管飲食、或需要定期服用藥物。

科技部落格Mashable 上,有篇文章的標題是〈過去我用數字帶寶寶,現在我後悔了〉。

「我兒子奧利弗悄悄地累積了足夠用一輩子的統計數字」,提姆‧ 闕斯特(Tim Chester)寫道,「而我卻錯過他的發展里程碑,一股腦兒死盯在手機螢幕前處理數字。我企圖用小裝置和APP來簡化育兒,但卻有悖常理地讓此事複雜許多。至於心平靜氣,算了吧。」

他引述了另一位「無人機家長」的同感:「我花太多心思在APP的資料上(例如試圖在某個時間鼓勵寶寶小睡,因為之前那個時段寶寶睡得很沉),其實讓人心煩。」她說,「這麼做叫人洩氣,沒有用。到頭來只是資訊而已;其實很多時候你也不能怎樣,因為資訊源頭是個無法操控的小嬰孩。」

維若妮卡‧巴瑞西(Veronica Barassi) 等學者所使用的「 嬰兒監控」(Babyveillance)一詞,提供了監控的錯覺;一開始很受歡迎,不過一旦和這些我們共處一室的心愛小生物打交道、面對其根本上的高深莫測,監控的幻象很快就會消失無蹤。

同時,這些科技產品的問世,引發潛在的軍備競賽,提高了社會對於無微不至照顧的標準。我們父母那代宣布寶寶誕生的消息時,會提到新生兒體重幾公克;也許我們下一代會期待寶寶前300天呼吸速率的數位讀值。

我們不是要監控你

一旦孩子大一點,可以自己探索真實與虛擬世界後,當代父母也必須決定監控他們的密切程度。《Life360》是2008年推出的APP,孩子出門在外時,《Life360》會告訴你所有家庭成員的智慧型手機在地圖上的哪個位置。

你也可以預設「地理圍欄」(geofence)範疇,一旦孩子越界,你就會收到警訊。該APP也和BMW上的導航系統整合,更能管束青少年駕駛人。《Life360》有八千萬名註冊用戶,是同類型APP中最受歡迎的,《尋找我的iPhone》則是另一個。史蒂芬‧巴爾坎(Stephen Balkam)對《Life360》很滿意,但他青春期的女兒卻不然。

巴爾坎是「家庭線上安全研究院」(Family Online Safety Institute)的創辦人,矢志要提高對於線上騷擾、網路霸凌、網路糾纏、復仇色情與其他威脅你和你小孩之網路弊端的警覺。他的機構都在支持一些保護孩童的政策,像是避免孩子的數據情報過度曝光給商業組織或政府機關,或是防護孩子免於名譽上的威脅;儘管如此,他也對自己的小孩進行家庭監控。

他告訴我:「她開始開車後,我們的手機全都有安裝這個APP,她知道,她雖能理解但不情願。」他表示,「我說,這麼做就不用傳訊息給妳。我們可以看到妳在外環道上、在回家的路上,還是要去跑夜趴。我們不是要監控妳,但是我們會在緊急情況、或是妳晚回家的時候用,或者當妳不在我們以為妳應該在的地方時。」

同時,當小孩上網時,《網路褓姆》軟體讓家長可以阻擋色情及其他令人反感的素材,並能看到孩子所造訪的網站清單、設定時間限制、追蹤孩子在社群網站的活動,如果他們發表或瀏覽和網路霸凌或色狼「誘姦」有關的用語,就會發出警訊。

因為我們做得到這些事,就代表我們應該這麼做嗎?如果我們把孩子圈在虛擬警察國家的臂彎裡,我們傳遞出的最終訊息是什麼?

某方面來說,設定邊緣案例還比較容易。葛瑞芬對於控制自己使用科技產品有嚴重困難,於是他參與「內地不插電」(Outback Unplugged)荒野治療課程。

像他這樣的青少年,事先限制可能會對他有幫助,也就是「奧德修斯把自己綁在船桅」法。他的母親諾薇爾也可能從她設定的那些嚴格限制中得到幫助。現在,如果她覺得兒子玩過頭的話,就會把電玩主機鎖在車子裡一整夜。

卡瑞爾‧巴隆這位爸爸因為太太對於青少年女兒的限制,而找家庭諮商師商量。對他來說,全家一起討論出iPhone 的宵禁時間大概是最好的做法,而非在沒有協商的前提下,單方面安裝「鎖死」功能。

在多數情況下,美國法律規定執法單位必須有可能理由,才能取得令狀去竊聽普通老百姓。那個令狀有期限,一段時間後必須更新。

在家裡,我們大概應該採用某種類似的自由標準,甚至應該更寬容。在沒有正當理由的前提下,對你的孩子進行數位軟禁,會種下逃避與反抗的禍因。如果我們在自家要求那樣的服從,究竟會傳達出怎樣的訊息?

我們用來提升保護與心安的科技產品,不管是「網路褓姆」還是「無線電褓姆」,最後可能反而損害了我們家庭的安全、隱私與互信感。這簡直諷刺,完全違背行銷的宗旨;但從另一個觀點來看,這完全是可以預期的。

隱私與安全、自主與保護、信任與查證,永遠且必然互相拉扯,對於民主國家的公民與家庭裡的孩童也同樣如此。先進的資訊科技只是觸動了這個拉扯。

即使你抵擋了衝動,不採取「網路褓姆」那種表面專制的做法,還是有可能會被過度使用(或濫用地更巧妙)的科技產品—科技褓姆—深深吸引,或把你的小孩交給科技褓姆控管。

喪失自律能力

我開始寫這一章的那天早上,大女兒璐璐不願意起床,因為她的「該起床了」(Time to Wake)時鐘沒有變綠色。那是個神奇的小裝置,推薦給所有小孩滿三歲左右的父母,讓孩子掌握以下概念:你把時鐘設在預先決定的時間,比方說早上七點,然後小孩就得待在房間裡自娛,直到那個神奇時刻到來。

不過,時鐘那天早上沒有正常運作,搞得我很難說服璐璐我真的要她起床。

我愛「該起床了」時鐘。我也愛手機裡的《S Health》APP。二○一五年秋季我被診斷出有前期糖尿病的血糖數值時,連續三個月,我記錄了攝取的每一大卡、每一公克碳水化合物,還有我走的每一步。我減去了一點體重,讓血糖值回到了正常範圍。

量化顯然是個強大的工具,可以修正行為。然而,要是過度使用,這類APP可能讓人過度依靠,且干擾一個人發展內在動機與自律的過程。

這對父母來說是特別關鍵的重點。發展心理學家認為,自律是種核心能力,有自律才能過有效能且快樂的生活。為了發展自律,孩童在發展對於周遭環境與自我感受的意識時,需要支持。他們需要詞彙來表達周遭發生的事情,以及自我感受;他們也需要安全感與支持,知道自己可以表達難受的情緒,並發展策略來應對。

如此一來,他們就能在充滿挑戰的情境下保持冷靜,並能延遲滿足,以達成深具挑戰的目標。

風險就在於任何種類的量化—學業成績、家裡的貼紙集點卡—都會施加外在計量,干擾這個過程。我們或我們的孩子一心放在鑽漏洞,而非自己決定什麼是該做的。

傑森‧沙多斯基(Jathan Sadowski)在一篇論科技褓姆的文章中寫道:「科技褓姆的危險不會以倉促唐突的方式顯現,反而會透過慣性漸漸浮出台面,因為我們把Siri 和其他APP融入了日常生活。我們和APP之間的共生關係嚴絲合縫;我們甚至不會察覺到我們的倫理道德日漸低落。最壞的情況下,智慧型手機會讓我們活得毫無自我意識與自我控制。」

不過,上述最壞的情況並非無法避免。量化有其目的。關鍵在於不要拋棄我們更好的判斷力、不要完全受裝置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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