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於公共場域的視覺藝術，是呈現城市文化最直接的一種方式，其中最有趣的是街頭藝術——通常是在未經批准的狀態下，在非傳統藝術場所的創作。所謂「非傳統的藝術場所」是含蓄說法，講明白了，就是在牆壁塗鴉（graffiti）或彩繪（screeving）。這兩種街頭藝術通常不利用高科技。
提起牆壁塗鴉，我應該是台灣的先驅者，50年前就常因在別人家牆壁塗鴉而挨揍。畢卡索（Pablo Ruiz Picasso）說：「每個孩子都是藝術家。問題是，如何在長大後，仍然能保持藝術家的特質。」（Every child is an artist. The problem is how to remain an artist once we grow up.）畢卡索是鼓勵塗鴉的，但相當不幸的是，長大後，我幼時牆壁塗鴉的藝術特質在多次挨揍後，終究消失殆盡，無法順利成為藝術家。
如果提到某個城市，大家會想到其特殊的牆壁塗鴉，那麼這個文化特色就成功了。例如提到柏林，我們會想到柏林圍牆的塗鴉，見證了1989年前舊時代結束，東西德的統一，新時代來臨。這是柏林抹不去的回憶，成為該城市寶貴的文化遺產。
柏林圍牆的塗鴉見證了東西德統一。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牆壁塗鴉通常呈現爭議的主張，其靈魂是作品的創作者，當中的翹楚首推班克西（Banksy）。班克西的作品往往揭示他對社會和政治問題的看法，因此，他的許多作品都成為意見不同破壞者的目標；而被認同留下來的，則受到高度追捧。
例如，新奧爾良藝術漫步（New Orleans Art Walk），展出了班克西「The Big Easy」中僅存的兩幅壁畫之一。他對街頭藝術的影響非凡，甚至因2010年的電影《畫廊外的天賦》（Exit Through the Gift Shop）獲得奧斯卡提名。他要求隱姓埋名參加頒獎典禮，被主辦單位拒絕；直到今日，這位街頭藝術巨星的真實身份未曾公開。
出身於比利時根特（Ghent）的Roa，在歐洲、北美、澳大利亞和非洲大陸的城市展現他的手藝，成為最廣為人知的街頭藝術家之一。他的風格是充滿活力的黑白畫，這些畫以鳥類和動物為主題，是他所畫地區的特有種生物。他的行蹤非常隱密，個人生活處於保密的面紗之下；他的畫作都很大幅，公開讓所有人觀看，主題經常描述生、死和死後生命的結合。
皮薩卡內（Andrew Pisacane）是繪畫科班出身，擁有摩馬里蘭藝術學院的美術學位。他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家，具有特定的風格和主題，描述了政治，環境和社會問題，包括人類通往毀滅的道路。皮薩卡內發人深省的作品曾在美國和國際上的眾多展覽和博物館中展出。他的壁畫在紐約、巴爾的摩、新澤西州、華盛頓特區和芝加哥都可看到。
皮薩卡內（現名Gaia）透過作品傳遞城市裡的社會問題。圖片來源：取自Gaia臉書
有幾位塗鴉藝術家使紐約成為塗鴉重鎮。紐約的DAZE是街頭藝術的先驅，從20世紀70年代的地鐵車廂到世界各地的藝術畫廊，這位美國藝術家走了相當漫長的路。他的作品曾在布魯克林博物館、格羅寧根（Groningen）博物館、紐約市博物館和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Netflix的一部劇集《The Get Down》的一些靈感，便來自於DAZE。
另一位塗鴉藝術家先驅者，是以「玉米麵包」為筆名的麥克雷（Darryl McCray），他一直活躍在費城。20世紀60年代，麥克雷開始與朋友一起畫塗鴉藝術，把這項運動傳到紐約，並橫跨大西洋到歐洲。他甚至透過費城各地標籤化的藝術呈現，贏得孩童們的喜愛。
這位聰明的街頭藝術家，將他的才華從隨地塗鴉的犯罪行為轉變為打擊犯罪，與費城反塗鴉網路（Philadelphia Anti-Graffiti Network）合作，倡導清理城市街道，鼓勵以壁畫形式表達藝術。直到今天，他還與城市青年一起工作，為弱勢族群發聲。
以上這幾位街頭藝術家遊走不同城市，在政治或社會議題上抒發其心境。台灣的街頭藝術則以彩繪為主，呈現出文創歡樂的主題。台灣民眾對彩繪藝術接受度高，包容性大，隨便的牆壁彩繪，都能讓人有會心的小樂趣。（延伸閱讀｜柏林「恐怖地形圖」：用一面牆，揭發國家殺人機器的真實身份）
我住在台中龍井的藝術街，附近就有許多牆壁彩繪，美人魚彩繪最大幅，鄰里居民都習以為常，不認為彩繪是破壞公物的犯罪行為，而以欣賞的心情予以包容。
台中龍井的美人魚彩繪。圖片來源：林一平提供
位於台中市南屯區春安路56巷的彩虹眷村（Rainbow Village），高齡97歲的黃永阜爺爺，神勇地提起筆，天馬行空舞動繽紛的顏料，以童趣活潑的內容，創作出一座彩虹童話樂園。假日時許多人來參觀，成為拍照景點，更有街頭藝人表演。2022年，彩虹眷村的牆面遭受破壞，實在可惜。
彩虹眷村滿滿的鮮豔塗鴉，吸引許多遊客特地前來參觀。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台中動漫巷位於台中市西區林森路102號，不到100公尺的巷子裡，兩旁畫滿各式動漫人物彩繪，吸引不少動漫迷來朝聖。這些畫作是出自於巷口的機車行老闆陳家三姊弟。
他們都是動漫迷，又喜歡彩繪創作，以日本漫畫為主軸，包括名偵探柯南、神奇寶貝、忍者亂太郎、蠟筆小新、櫻桃小丸子、海綿寶寶、海賊王、瑪利歐等，都是七、八年級生熟悉的經典動漫人物。
台中動漫巷的日系人物塗鴉。圖片來源：林一平提供
台南市保存最好的老街景點，是超過300年歷史的「神農街」，原名北勢街，是清朝五條港區最主要的鬧街。清朝末期五條港淤積嚴重，日治時期逐漸沒落，因街道狹窄，老屋不易改建，至今仍保留清代及日治初期的部分樣貌。老舊而沒落的街道建築，近年來進行改造，讓美食、酒吧、民宿與文創店家進駐，成為文創藝術的集散地，街道兩旁的店舖充斥濃郁的手作風格。
十年前神農街的彩繪及塗鴉讓我驚豔，無論是牆壁或地面。（延伸閱讀｜「第一名市長」為城市漆上這個顏色，讓稅收翻6倍還拆了5,000座違建？）
神農街的彩繪及塗鴉，是台南一大特色。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神農街除了牆壁彩繪塗鴉，還有各式各樣的文創，相當有特色。有家店面放了許多小手板，寫下短句，讓遊客抒發心情拍照。
我訪問神農街時剛上完課，相當疲憊，於是拿了牌子「不想上課」「不想上班」；有位漂亮女孩俏皮地拿了「徵男友」「老娘這麼漂亮，為什麼沒有男朋友」，我在旁看了忍俊不住，掩口竊笑。然而今日再訪神農街，當年的彩繪及塗鴉已不復見，相當可惜。
林一平與神農街的短句小手板。圖片來源：林一平提供
台灣的街頭藝術雖不像國外，有名揚國際的創作者，但假以時日，必然能走出自己的特色，也能塑造出城市的文化認同。我以物聯網技術發展互動藝術，稱為FrameTalk，希望能發展出智慧彩繪，將高科技融入傳統街頭藝術，成為台灣未來城市的特色。（延伸閱讀｜台灣的大學，如何用物聯網架起美術館／博物館聯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