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府、廠商要高科技,市民只想水溝清?|八角度解讀智慧城市(中)

市府、廠商要高科技,市民只想水溝清?|八角度解讀智慧城市(中)
科技是建構進步城市的利器,而洞悉市民需求才是智慧城市的真正價值。圖片來源:Unsplash
2021-09-28
文・鄭錫鍇(台灣公共服務創新研究中心副主任)
11349
部分智慧城市的迷思,源自對「智慧」的定義,如過度強調科技。組織或城市的「智慧」並不等同科技,而是如何善用科技。

1. 什麼是「智慧」?

蠻荒時代在叢林中行走的原始人,若聽到背後有樹枝斷裂巨響而不懂逃跑,他就不會是你祖先了——智慧,是生物特有的生存本能,包括對環境的敏感度、學習力、適應力、因應彈性,還有高等生物才有的思考能力。

然而,城市不是生物,會有智慧嗎?

管理大師聖吉(Peter Senge)提出的「學習型組織」(learing organization)理論,可說是最早把組織比喻為「會學習的生物體」的主張。

學習型組織,是指一個對環境變化察覺力強、且調適快速的組織。

如果一個城市有過多死板的SOP、一體適用的規定、盲腸流程⋯⋯就算是「不聰明」的城市。因為,它限制了人在環境中的理性決策空間。

舉例來說,早期在都市交通繁忙時使用「調撥車道」,可說是「智慧城市」初期的典型措施。

智慧城市-智慧交通-調撥車道-新竹市-交通壅塞調節繁忙交通的「調撥車道」,是智慧城市的典型措施。圖片來源:新竹市政府交通處

又比如,因為防疫的一體性要求,導致全台灣要陪疫情較嚴重的雙北「坐牢」所引發的爭議;這幾年,國際城市的智慧城市評比排名變化,也反映了每個城市的疫情管理績效,及城市面臨挑戰時展現的應變及適應能力。

部分智慧城市的迷思,也源自對「智慧」的定義,如過度強調科技的重要、將城市治理包裝成科技問題等。回到原點,組織或城市的「智慧」,並不等同科技,而是如何善用科技——除非科技能助長智慧。

2. 誰來定義、推動與享受智慧城市?

智慧城市,通常是由需求者來定義,並帶有現代主義偏見。

在新自由主義與全球化推波助瀾下,愈來愈多趨同的智慧城市理念與基礎建設,有助減少企業全球營運的成本。而智慧城市快速被廣泛接納,也多少得益於後全球金融危機時代,政府部門預算緊縮,跨國公司亟欲尋求新技術、開發新市場。

可以說,智慧城市與BOT的流行有相同背景。

此外,智慧城市的知識源自國際著名大學,智能技術應用也多由國際企業的商業利益驅動——它們提供技術、主導數據收集和存儲,並向全世界兜售加值的數據和相關服務,也為工程師和資通訊專家提供課程。

於是,在「智慧」的包裝下,私人公司承包大量公共服務。例如,思科就聯合三星、LG等大廠,建設了韓國松島國際都市。

此外,隨著公共問題的全球化,智慧城市的趨同也有助全球化治理。政治人物,尤其是市長,更需要透過智慧城市績效的光環,進行國際行銷與爭取選票,官僚組織也可以消化預算。

媒體也是智慧城市轉型的推手,可引領話題、增加讀者;建築師和城市規劃師,也可以在推動智慧建築或都市更新的城市中獲益。

在上述強勢利害關係人的界定、主導下,被結構性排除在外的,可能是關心「燈亮、路平、水溝清」的草根市民;他們真正需要的,可能是「適當的城市智慧」與「宜居的智慧城市」。(延伸閱讀|台灣哪個地方最適合改造成智慧城市?|林一平專欄

3. 智慧城市評比到底多重要?

智慧城市,需要技術一致性和包容性的系統;目前的發展項目,多是由國家、地方政府、NPO或私部門創建,有自己的議題和偏見。

智慧城市評比,由標準化的客觀指標所引導;意見來源除了市民問卷調查,更多是來自精英——智慧城市的評比成績,除了市長、政黨的政治用途,多是對「客觀資訊」需求殷切的學術單位、企業投資者、跨國企業等。

因此,智慧城市在指標導引下,會產生「指標要什麼,我就提供什麼績效資料」的「不聰明」現象,第一線官僚行為尤其受影響。當市政府或市長的城市願景訂定不當(沒有「do the right thing」),或缺乏量身製訂的策略時,就會產生這種類似「考試領導教學」的災難。

然而,一般市民享受的,是支撐食、衣、住、行、育、樂的活科技基礎建設。這種隱形功能造成的寧靜幸福,很容易習焉不察(生在福中不知福);因此,市政府針對一般市民打造智慧城市的績效,也必須適度行銷。

此外,庶民對智慧城市的想像也與精英不同,如同腳邊玫瑰與天邊彩虹。為落實全民的智慧城市理念,一個較具涵蓋性與包容性的智慧城市內涵,是必要的。

4. 科技智慧有那麼神嗎?

當年戶政服務導入資訊化,戶籍謄本可列印不用手抄,讓「為民服務」邁向新里程碑,「志工奉茶」又把服務品質推進了一步。大家一度以為戶政是最優秀的公務機關,其實,它是電腦化的直接受惠者。

不過,電話語音剛施行時,被批評沒有人味;疫苗注射要老人上網登記,也被罵到臭頭。我們不禁要問:科技有那麼神嗎?

智慧城市的簇擁分子樂觀主張,採用更新、更精良的科技,是改善都市的最佳方法;但背後的哲學問題,如科技應該如何設計?該促成哪些社會效益?卻鮮少討論。

戶政事務-民政局-台北市-人臉辨識-e化政府戶政作業導入資訊系統等科技,提升服務品質。圖片來源:台北市政府民政局

被科技綁架的智慧城市》一書提到「科技決定論」(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提醒「科技有色眼鏡」的危險性;著有《反對智慧城市》(Against the Smart City)一書的亞當・格林菲爾德(Adam Greenfield),是最早針對智慧城市提出尖銳批評的人物之一。

洛桑管理學院全球競爭力中心主任布里斯(Arturo Bris)曾表示,「智慧城市不只是採用新科技,而是確保實質改善民眾的生活。」成功的智慧城市取決於技術如何支持基礎設施?部署在哪?技術是否充分利用?用在正確的地方嗎?執行是否正確?

智慧城市的真正價值,不在政府佈建的網路或開發APP,最重要的是「深入洞悉」市民的需求,而非「粗淺瞭解」。

智慧城市的建置,更需要加入使用者經驗。舉例來說,台北市可能是全世界監視器密度最高的城市之一,使市民的戶外行為無所遁形。雖然有效提高犯罪破案率與維持治安,但城市變聰明了,人權卻受損了。

智慧城市的發展,很大成分是科技所迫;太有智慧也有缺點嗎?聰明也是一種罪嗎?也許我們該多探討科技樂觀主義的問題,尤其是在大家都「被智慧化」的時代。(延伸閱讀|守住新冠疫情,卻丟了隱私?科技防疫的七個爭議

你可能也想知道,智慧城市應用範圍、資安風險及城市案例?智慧城市是什麼?22縣市案例、六大應用範圍一次看


完整閱讀「八角度解讀智慧城市」系列文章:

​​#1 得獎無數的資優生台北,「福慧雙修」了嗎
​​#2 市府、廠商要高科技,市民只想水溝清?
​​#3 偉大城市的最美風景:關懷弱勢的高尚市民

其他人也在看

你可能有興趣

影音推薦

#廣編企劃|【2023 天下城市高峰論壇 #9】新竹市交通處長 倪茂榮:改善交通,必須先做出優良示範道路|天下雜誌✕未來城市

已成功複製連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