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為因應第一堂課的課堂，就讀上海復旦大學的台生蔡沛庭都要提前一小時起床梳洗準備。但今年3月開學至今，她都在台北的家裡，好整以暇地在課前5分鐘才打開「騰訊會議」軟體，對著電腦螢幕展開一整天的遠端課程。
新冠肺炎疫情席捲全球，改變了學習的模式。據法新社報導，全世界至少有3億學子面臨停課，義大利、法國、日本、韓國、英國等國家都已將各級學校全面關閉，恢復上學時間不等，防疫情況較佳的台灣，也進入一高中、一大學有班級停課階段。（延伸閱讀｜「我為什麼要花250萬唸線上課程？」留學生出不了國，該怎麼辦？）
疫情影響受教權，卻促成遠距教育元年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秘書長阿祖萊表示，目前教育受阻的規模和速度前所未見，如果期間拖長，可能威脅受教權。當學生到校接受教育的模式受到考驗，近年益發蓬勃的「線上教育」就成為寄託。
在美國，不少頂尖大學本學期已改採遠端授課，如哈佛、普林斯頓、哥倫比亞大學等等。台灣教育部日前發布「線上課程教學與學習參考指引」，提供備課軟體支援，指示達停課標準的中小學班級與學校可透過線上補課，使學習不因疫情中斷。
根據教育部「嚴重特殊傳染性肺炎（武漢肺炎）疫情停課標準」，高級中等以下學校1班有1名師生被指揮中心列為確定病例，該班停課14天；1校有2名以上師生被列為確定病例，則該校停課14天。
大學也如火如荼推動遠距教學，全台大專院校許多都設有MOOC（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大規模開放線上課程）。台大教務長丁詩同表示，過去一直有推動遠距課程，全校大約有400門課能線上學習，這學期預計達800門，「今年可以說是遠距教學元年。」（延伸閱讀｜課程非機密，用Zoom沒關係？成大資安教授：忽略威脅是「真誠的無知」，貪圖方便是「盡責的愚蠢」）
但師生準備好了嗎？雖然各國公部門與學校積極推動，提供了設備、資源、資金、教學，然而從有溫度的面對面授課，一下全轉化為對著機器的遠距學習，不僅學生感到茫然，老師也措手不及。
不論是早或晚，各國似乎都面臨類似的狀況。「沒有真的在上課的感覺，容易恍神，」在南加大就讀商學院的台灣學生陳曉芳表示，這學期已改為遠端授課，但因設備問題，有時會聽不清老師說話，問問題也無法即時。
「有些同學說，他們在上網課時會跳去別的視窗聊天或追劇，普遍心態會覺得網課比較悠閒自在，認真程度不如以往，」蔡沛庭認為，遠距模式已嚴重影響到同學們的學習成效，小組討論時明顯有許多人跟不上進度。
對老師來說，壓力更是倍增。一位國立大學教師批評學校系統還沒跟上，教學影片上傳，點選一個按鈕就要花4分鐘。然而，這還是積極配合數位學習的老師，許多學校的老師平時科技能力不足，連錄製影片、開同步視訊都是難題。
互動性低落亦讓老師心灰意冷，台大社科院一名教授表示，「會覺得同學不知道到哪裡去了？連講個笑話自己都覺得尷尬，若只是將平時上課內容錄製給遠方的學生看，這不叫做遠距教學，只是同步放映而已。」但若要將課程重製成線上同步版本，需要更長的籌備期，實務上獲得的支援不足。
遠距教學重點：課程需全面重新設計
實施一個月以來，種種狀況頻傳，可見並非有了電腦、會錄製影片就順利轉換為遠距教學，將一堂課從實體搬上網路，教育思維得全面翻轉。
首先，是課程須要重新設計。擁有多年遠距教學經驗，師大圖資系副所長曾元顯表示，「教法、教材都要改變，要求學生一天8小時坐在電腦前，是不可能的，因為注意力有限，一個原則是課程要『縮小』。」師大圖資所開設數位學習在職碩士班多年，所上教授從實體課轉向網路授課，花了不少時間嘗試錯誤。
實驗學校無界塾數學老師顏美雯，正在進行視訊授課。她幾乎每分鐘都會點不同的學生回答問題、開玩笑、交流想法，上課氣氛熱絡。圖片來源：吳宙棋攝
除了課程篇幅縮小，節奏也要更明快，與學生的互動需提高。以科技融入教學著名的台北市實驗學校「無界塾」，已推動遠距課程3個月，語文老師林嘉怡認為，「大概3分鐘就要點同學回答問題，且一節課最好有不同任務（如講述、分組討論、小測驗等），讓學生保持專心。」
耕耘翻轉教育的香港德萃小學，在2005年曾因豬流感停課，這次面對新冠肺炎相對有所準備，校長朱子穎也表示，課堂除了用視訊軟體Zoom即時教學，也會穿插Youtube影片在課前、課中觀看，作為調劑，老師授課要更活潑，不能只是講述，在鏡頭前演戲、說唱都是增加吸引力的方法。（延伸閱讀｜當紅視訊軟體Zoom曾自啟鏡頭 、開發團隊在中國 中研院學者：使用前留意7件事保資安）
評量增加，善用數位工具
評量也是促進互動的一環。遠距教學因為看不見學生整體肢體反應、表情，更仰賴各式各樣的考評機制，曾元顯建議，一定要有比以前更大量的評量，學生才不會覺得看完螢幕或影片就好了。以師大數位學習在職碩士班而言，一週會有10多個評量作業。
香港德萃小學老師的遠端課堂。專家認為，遠距教學時，傳統講述法的比例須降低，才能有效吸引學生注意。圖片來源：校長朱子穎提供
遠端教學意味著科技的參與更多，課程、評量可加入更多數位工具輔助。以無界塾為例，除了不可或缺的視訊軟體以外，眾多科目還結合評量工具Seesaw、Google共同編輯、便利貼軟體Jamboard等，寫板書、畫圖解釋圓周率等都不是問題。在「一對多」同步即時教學的狀態下，連體育課、美術課也能進行。
目前，無界塾已被教育部列為遠距教學示範學校，老師們也將遠距教學從無到有的過程與心法公開，分享給有意推動的其他學校。
最後，基礎的設備問題，如網路頻寬強度、麥克風收音效果、視訊軟體流暢度等，仰賴學校的硬實力，是發展遠距教育不可或缺的根本。（延伸閱讀｜誰能取代Zoom？WebEx等9種視訊軟體超完整測試報告！兩張表挑出最適合你的那一款）
投入翻轉教育的香港德萃小學，遠距教學穿插YouTube影片、老師同步課程、校外業師講座，每日規定35分鐘的Life Session聊天時間，確認孩子的學習狀態。圖片來源：校長朱子穎提供
治本關鍵：提升學習自主性
實際走訪位於台北市臥龍街的無界塾，老師對著螢幕上20幾位學生頭像一一對話，並用另一台手繪板寫板書，看起來確實與實體課幾無差別，但林嘉怡仍表示，大約有三分之一學生的學習成效沒那麼理想。
「其實，沒有學習動力的孩子原本在教室也心不在焉，換到網路只是放大了原來的問題，」她認為平時建立自主學習的觀念，讓學生真心想來學校上課，是發展遠距教育的第一課。
顯然提升學習動力，才是遠距教學成功與否的關鍵所在。研究遠距教育的學者摩爾（Michael G. Moore）與克斯利（Greg Kearsley）指出，遠距學習的教學者最須發展的技巧，是促進學習者主動的學習，這是遠距教學最困難的部份。
德萃小學校長朱子穎表示，學習態度應是平常就要培養，當拉到網路授課，德萃規定師生一天要有35分鐘的「生活課」（Life Session），「在這段時間多溝通、互動，確認學生的學習狀況、動機與態度，」他也坦言，若家長能在一旁陪同、看看孩子螢幕在做什麼，對分心情況還是有所幫助。
無界塾語文老師林嘉怡認為，遠距教學的溫度雖不如實體課，卻有一個優點令她印象深刻，「平常害羞學生變得比較敢發言，因為原本在教室他們聲音比較小、也不敢舉手，現在的表達狀況變得很好。」圖片來源：吳宙棋攝
「老師應該要讓學生知道『為什麼想要學？』，學生也該自己思索這個問題，」曾元顯觀察，在職班學生多半是有工作技能需求來報名，態度都非常積極，甚至在互動性低的「非同步教學」效果還更好，因為他們能以自己的步調反覆觀看影片，「其他學齡階段的老師，就需要多幫忙建立學習目標的認知。」
人數不多的班級，或許學習動機還能一個個關注、補救，但面對動輒上百人的大學課堂，遠距教育便像個試金石，反映學子們最初到底是有心來修一門知識，還是漫無目的地坐在教室裡。
全球迎來遠距教學猛爆性發展的元年，是一個契機，考驗老師對教學的熱忱與應變力，能否即時調整自己、跟上趨勢；也考驗從坐在講台下變成臥房裡的每個學生，自己究竟為什麼要走進這堂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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