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蘭經驗」好在哪?為了對的人,苦等7個月也願意

「宜蘭經驗」好在哪?為了對的人,苦等7個月也願意
監察委員林盛豐擔任《未來城市@天下》開台論壇演講佳賓。圖片來源:天下實驗室
2018-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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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錢妥協、對時間妥協、對人妥協,到最後,整座城市的建築也「被妥協」。20年前讓人銘記在心,全面提高台灣公共工程品質的「宜蘭經驗」,能給台灣前瞻計劃「城鎮之心」什麼啟示?柏克萊大學建築博士、時任宜蘭縣政顧問的監察委員林盛豐在《未來城市@天下》開台論壇的演講中,層層剖析設計應該如何導入政府,以下為演講摘要:

主持人很明確的要求我說明宜蘭經驗。但宜蘭經驗已經是年20幾年前的事了,到今天還是話題,表示這個社會進步的速度很慢。不過當時的縣長陳定南(任期為1981年至1989年),以及整個縣府團隊,確實如火如荼地在做一件事情──把設計導入宜蘭縣政府。

當時的一般公共工程,品質非常差,基層的工程沒有一條線是直的,品質更差的,用腳一踢就會碎掉。陳定南縣長各位必有耳聞,他什麼事情都要直的,我剛到縣府的時候, 陳定南縣長與我們,面對無所不在的低品質公共工程,簡直每天都生活在憤怒當中,但也有非常強烈的改革動機。

團隊品質不到位,絕對不開工

陳定南縣長又做了一件至今仍極少見的事。他覺得當時負責工程的幹部,專業程度不如他的期待,就把他們都平移到旁邊單位去,結果這個局長也缺、那個局長也缺。但他堅持要找對的人,幾個月也找不到人,所以懸缺的局長公文由縣長代簽,懸缺的科長公文也由縣長代簽。一直到他找到符合他期待水準的技術官僚,才恢復正常。這一批專業人品俱佳的公務員,正是宜蘭經驗的支柱。 

還有重用我當縣政顧問,也是重視專業,將設計引進地方政府的創舉。我從台大城鄉所到柏克萊建築博士的整段專業生涯,在陳定南與游錫堃兩任縣長10多年期間,一直擔任縣政顧問,深入參與公共工程與都市計劃的相關縣政。所學理論都能在宜蘭實踐,也創造了一個讓眾多專業者施展專業理想的平台。 

後來我常反省,告訴別人說,我們是從事製造業的,我們做很粗重的產品:公共工程。做的事非常common sense,就是要做好的產品──設計要做好、施工品質要管好,就這麼簡單。這是當時的願景,後來也做出來了,獲得很多肯定。宜蘭經驗理論不高深,但是要很堅持,也需要很高的EQ。

宜蘭經驗的初衷

我們的核心價值有四。一,對公共工程訂出高標準;二,要有美學概念;三,重視長期規劃與前置作業;四,要社區參與。這四件事情,從陳定南縣長到游錫堃縣長都同樣強調。令人遺憾的是,一直到今天,我與王俊雄老師(編按:實踐大學建築設計系副教授)參與前瞻基礎建設計畫「城鎮之心」工程的推動,發現這四點在目前台灣三分之二的縣市政府, 仍然不受重視。

另外我們有三個戰略。一,我們從小規模的工程做起,累積經驗;二,動員高品質的專業者,這是宜蘭經驗的關鍵訣竅,很多地方政府對這一點毫不重視,專業水準未達於前段班的建築師,在宜蘭毫無機會;三,是社區營造。社區營造是培植關心環境的縣民, 訓練優良業主的好方法。

從小規模做起:蓋一座讓孩子過河上學的橋

(林盛豐提供)

各位都知道冬山河,名滿天下,但其實我們心中更喜歡宜蘭河。宜蘭河是一條自然河川,但其實也是一個水利工程與景觀工程整合的空間營造,後來甚至做了周邊的社區營造。田中央聯合建築師事務所創辦人黃聲遠,由河邊社區的一個小巷道整理起,整理到河岸,再在公路橋邊吊掛一座人行橋到對岸去。這條人行橋是給北岸的小學生走路穿過宜蘭河到南岸來上小學。這種整合與體貼,正是宜蘭經驗的核心。

從親切的社區小工程到全縣的整體規劃,宜蘭縣累積了不同尺度規模的公共工程。在這個過程中,參與宜蘭經驗的專業者,等於是把空間專業教課書的內容全部操演一遍,而且大多獲得實現。我們動員了國內外一流的專業者,創造了一個可以實踐理想的平台。

台灣的建築師一開始不願來宜蘭,因為交通不便,設計費太少,後來他們發現宜蘭可以實踐理想,積極參與了宜蘭經驗。參與宜蘭經驗的外國建築師也很多,多年來參與建築、景觀與規劃的專業者,來自美、日、港、星、澳等國,對宜蘭的空間營造有非常深遠的影響。

宜蘭經驗如何複製?七個條件缺一不可

(林盛豐提供)

宜蘭經驗的成功有一個公式,這個公式說起來真的學問不深,共有七個條件:

條件一:縣長、議會、地方民眾有永續經營地方的共識。

條件二:高品質的行政官僚。就是陳定南縣長等了6、7個月去補齊的那一批人。

條件三:維持重大工程會報。每個星期都開,縣長就坐在那邊主持。這種會報,縣市長不主持就不行,因為有很多整合性的決策。以前宜蘭的重大工程會報,從早上9點開到晚上9點,可見好工程是磨出來的。

條件四:高品質的專業顧問。這就是我所扮演的角色。因為一般地方政府,嚴重缺乏景觀、建築這類的空間專業者。縣政府要跟資深的建築師、或空間景觀顧問公司簽長期的顧問約,以提供專業諮詢。我擔任政務委員時,大力推動縣市政府的景觀總顧問,就是為了解決這一問題。

條件五:堅持遴選優良建築師。各縣市一直在這個地方失敗,而宜蘭一直非常堅持找最好的專業者。

條件六:不能蹂躪專業者。要給合理的設計費、設計時間、專業的審查機制。很多縣市安排的設計審查,缺乏專業,這一類毫無專業的設計審查,耗盡建築師的資源,而且不知道如何發展其設計。

條件七:監工,還有對高工程品質的堅持。

這七個條件,我跟很多人保證:只要逐一堅持,就一定能做出高品質的公共工程。

四個關鍵概念,讓政府與設計共好

後來我當政務委員時,游錫堃院長一直念茲在茲,希望把這些經驗推展到全國去。他還將這一政策命名為「台灣地貌改造運動」。我們就挑出各部會的重大公共工程,列為示範案,由我親自管控。台灣地貌改造運動舉辦了景觀及國門計劃等國際、國內競圖,產生了很多國際級的景觀與建築公共工程,證明這個方程式是可行的

多年後的回顧,我於此提出幾個關鍵概念,作為結語:

關鍵概念一:重視空間的專業能力,尊重專業,也就是今天的主題,要將設計導入政府。

關鍵概念二:營造城市魅力,營造宜居城市。

關鍵概念三:營造支持創意的行政文化,排除阻礙創意的法令,規定及各種行政作為。

關鍵概念四:支持策略性與整合性的思考、規劃、文化與機制。行政本位主義,於今已是寸步難行。

缺乏這些概念與認識的政府,面對當今之世界,將毫無競爭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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