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央威尼斯行動】陳軍儒:順其自然的空間,才會有人與人的互動

【田中央威尼斯行動】陳軍儒:順其自然的空間,才會有人與人的互動
涼涼威尼斯廣場圖片來源:田中央工作群
2019-06-23
口述・陳軍儒 / 整理・馬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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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趟和吳卓勳(此處做超連結)與蘇峻毅(此處做超連結)去義大利,是在夏天。雖然白天大多很熱,到了傍晚四、五點就非常舒服,甚至有些涼涼的。因為北國緯度高,夏日陽光斜,他們能#擁有的一段愜意時光比較多。每天到了這時刻,人潮開始聚集在戶外廣場享受。我還遇過一對老夫婦隨著音樂跳舞呢。

享受歐洲傍晚魔幻時刻的人們

我聯想起,我們台灣傍晚也有這種「魔幻時刻」(Magic Hour)的光線,只是時間短一些。

如果能在這時候到戶外走走,多好。但是這一段時間我們絕大多數人都在上班。

在田中央的威尼斯分享會中,我提到了上述觀察。沒想到我們的主持建築師黃聲遠聽了很有感覺,一直追問細節,甚至問我:能不能在未來的設計中更直接表達這一點?

我後來是有再假想一下如何藉著建築,讓人更能運用魔幻時光。不過,很快就破功。因為,位於亞熱帶的台灣,夏天下午四、五點光線是比較溫和了,但是溫度還是非常高啊。而且我們自己都不太可能在這種時候跑到戶外去休息,又怎麼能要求別人做到?

因此,我最近將後續的研究焦點轉移,專注在#廣義的街道家具之上。這個議題也是源自義大利之旅,旅行時我也一直觀察各地街道家具以及「威尼斯建築雙年展」中的休息空間,很多人直接躺在那邊,享受當下。加上當時我正在做宜蘭「壯圍遊客中心」室內與地景的整修,自然特別關注這一部分。

2018威尼斯建築雙年展戶外懶骨頭

宜蘭壯圍遊客中心外人工與天然的「家具」

這些椅子所處的空間,是人需要喘息的地方,也是人與人相處的地方。我自己定義為「負空間」。

譬如教堂裡是「正空間」,眾人來做禮拜。但是它外面的開放廣場也是教堂的空間之一,這就是「負空間」。

人們像上教堂一樣也是從四方聚集於此,但不一定舉行宗教儀式,#什麼事都能在這兒發生

也可以用「陰╱陽」的概念來想像「負空間」。以歐洲廣場形式為例,通常它周圍跟著的是一圈建築物。這廣場就是某種「負空間」,只是上頭沒蓋屋頂而已。

建築物之外,其實有個「負空間」

我們如果從人類最小的複合組織單元來詮釋廣場、一直往回推的話,「家族」就是那最小的單元。再以閩南或客家建築來看,一個住在一起的家族通常有座三合院,屋子前方就是這種「負空間」。只是我們叫它「埕」而不是廣場。

日常生活中,常有人坐在門前稍微高起的那一排台階。這兒不會淋到雨,幹活兒、閒坐都可以。這台階構造非常簡單,但是只要有一個高度的線界定,自然有人使用。

三合院前只有一級台階,我們的廟埕――等於教堂前的廣場――前可能四、五階,歐洲那些大教堂前則有很多階。無論尺度為何,總有人自動坐上去。就算根本沒階梯,累的時候也會坐地上。這真的是,無論哪一種人,天生會習慣這件事。

無論多少階甚至是平地,都會有人自動坐上去

包括墳墓這麼小的地方,也有這種空間。這是我今年元宵節回去台中東勢老家掃墓時(我們客家人通常在元宵節前後掃墓),與義大利經驗一起歸納而來的心得。拜拜中途會有等待時間,大家跟祖先說了一些話、上了香之後,會各自找個地方坐著閒聊是非。

其實那些休息處只是樓梯、邊溝矮牆或圍牆等等,但這不就是「街道家具」嗎?這裡不就是家族或群落產生的「廣場」嗎?

而且在「負空間」休息時,反而更注意自身與周遭環境的關係。像我們在掃墓時,主持祭祀的長輩甚至不用看手表,看一下柱子的影子差不多移到哪裡,就知可以擲筊跟祖先說,明年會再回來了。

順其自然的歇息與祭祀

我在威尼斯的廣場閒坐時,也有類似的感覺。正因為靜下來了,更容易察覺光線的變化與人群的互動。

從義大利回國之後,我前一陣子特別和同事一道去看屏東來義山上舊筏灣部落的排灣族石板屋。一樣,屋子前面也都有矮矮的、能坐的地方。

再回頭看,田中央設計的「雲門劇場」(2008~2015年)、「壯圍沙丘旅遊服務園區」(2011~2018年),直到我們事務所門前,也都有這一類高低落差的平台。

淡水雲門劇場

一連串的觀察讓我覺得,建築不一定得每一次皆求新求變吧?人如果#依照自然法則運作,我們生活的行為模式早已經告訴我們建築的長相了。只要將原有功能取向的空間加上一點想像,也能創造出有魅力的建築。

人類一開始的生活方式的確沒差太多,最早建築的功能都是擋風避雨。人數變多之後慢慢形成群落、產生組織,才需要更多的公共空間或系統化設施,例如市政廳、下水道。以歐洲來說,教堂廣場的使用方式也隨之改變、增加,有時候成為市場等交易、娛樂場所。我們三合院前的埕,功能也相當多的,不只曬穀。

但是這些多元場所有個共同點:順其自然的空間,才會有人與人的互動。刻意創造的地方,反而不一定有人使用。

這種例子,最明顯的是台灣夜市的成型。夜市往往自然生成在鄉鎮傳統生活的地方,例如巷弄之間。後來也許有一天,政府想把它遷走,例如搬到市區重劃前的空地,認為路旁比較好停車。但是往往沒多久就沒人要去逛這個新夜市了。因為,這些空地是習慣上不會使用的空間,兩旁又無聚落。這一類#刻意製造的遲早沒落

會舉這個例子,因為我家東勢的夜市就是遷來遷去。最後回到原來的巷弄,反而活得更好。

巷弄中自然成形的夜市

我之所以從歐洲的街道家具開始,延伸到各種「負空間」說上這麼一大段,是因為從我最近參與的設計案同時體會了:我們有時候太急著打造一些空間,但是人可能沒有對創新的空間產生新的行為模式。

無論如何,身為建築師畢竟總想要創造些什麼。因此在行動之前,必須有足夠的知識背景與審慎思考。

我現在正與田熊隆樹、王淳德等同事一起設計宜蘭市的轉運站,就一直在想未來人們會怎麼使用,包括我們自己,也是會去這個轉運站的人。如果太刻意想在這空間中創造一些事,自己都知道不太可能這麼做了,那就真的無法強求。

例如,我們本來想讓人能走上轉運站的屋頂。但是研究宜蘭客運發車的習慣,大家通常10到20分鐘會搭到車離開,幾乎沒有時間上屋頂。也有可能這麼做,它會成為打卡熱點。不過這感覺就像熱潮,遲早會消退。

我們現在還在討論其他方案,而無論中外的「負空間」案例已經告訴我:有魅力的空間,其實是人的行為模式所定義出來的。

宜蘭轉運站模型與陳軍儒

至於我之前在義大利深刻體會的、傍晚的「魔幻時光」,還有繼續發展的機會嗎?事實上,在我們生活的南國反而晚上比較舒服,也許將來我會有機藉著建築設計發揮這一點氣候特色。這又再度證明了:順其自然,比較會成功。

它和我原來認知的客觀報導毫無相似之處。它極端主觀、浪漫、印象派,是我 的經歷,而不是以一個都市為主體。那是一個在特定時空、經由一雙特定的眼 睛所見到的威尼斯――一雙年輕的眼睛,僅對應了對青春具刺激性的事務。 ――《威尼斯》(The World of Venice)前言,珍‧莫里斯(Jan Morris),1974

田中央工作群 ──「威尼斯行動」數位專區


田中央工作群 ──「威尼斯行動」系列專文


1. 【總論】慷慨成蔭、直面未來的大樹學校 ──「田中央工作群」之「威尼斯行動」

2.【緒論】 創造中的地景──田中央建築與「威尼斯行動」

3. 吳卓勳:以海洋觀點,讓事情多一些角度

4. 蘇子睿:我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工地

5. 林煜融:「連續性」的好,是能讓人眼觀四方

6. 黃宇茗:好的景觀,該是與原有環境融合

7. 蘇峻毅:破碎的邊界或縫隙,才會有浪花

8. 陳軍儒:順其自然的空間,才會有人與人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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